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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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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

淩息隨虎子抵達碼頭,膚色黝黑的漢子們正在附近幹活,烈日下,汗水大顆大顆砸落,給身體表面塗抹上一層油光。

這些人的體格算不得健壯,脊背略顯佝僂,薄薄的皮囊下肋骨清晰可見,年紀稍小些的漢子肚子向內凹陷,大抵時常饑不果腹。

淩息的到來,猶如濺進油鍋的水珠,令現場氣氛瞬間沸騰。

女子哥兒鮮少過來這邊,即便有,也是在此幹活的漢子妻子夫郎,像淩息這般模樣出眾,又陌生的小哥兒,無異於一塊新鮮的肉掉進狼窩裏。

嘹亮的口哨響起,調笑聲此起彼伏。

“小哥兒,你獨身而來,莫不是思漢子了?”

他們出身低,沒什麽文化,每天混跡男人堆,講話毫無邊界和尺度,在自己地盤瞧見一位小哥兒,一個個如同發了情的野獸,以最原始,最本能的方式展現自己的雄性魅力。

殊不知,這一切令他們看上去非但毫無魅力,反而惡心汙臟。

虎子擔憂地抓了抓淩息的袖子,以前他跟著爹和哥哥叔叔們過來,未曾遇到過這種情況,他認認真真打量四邊八方的男人,認出幾張熟悉的面孔,以前給過自己漂亮石頭,貝殼等小玩意兒。

虎子沈浸在自己錯愕的情緒中,淩息眸光清寒掃過朝他靠攏的漢子們。

“咻~”

口哨聲異常響亮,圍著淩息的人群齊齊散開,一道高大壯碩的身影自外圈走近,日光下男人戴著半邊眼罩的外貌尤為醒目。

他的五官和身材一樣粗狂,上半身穿了件破破爛爛的坎肩,約莫除了造型,起不到一點別的作用,褐色長褲,黑色布鞋,白色繃帶從腳背延伸到褲腳,不知是為了耍酷還是真有傷。

淩息用目光丈量一番男人的身高,約莫一米八八,接近一米九,與在場其他人不同,他露在外面的肌肉虬結飽滿,仿佛能一拳打死一個成年人。

“哪兒來的小美人?比南屏樓的頭牌還俊。”男人說著伸手欲摸淩息的下巴。

下一秒,樹幹般壯實的手臂被淩息單手扣住,男人眼中閃過一抹詫異,迅速被愉悅替代,“有意思……”

“嗷!”

他話音未落,猝不及防發出聲慘叫,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,以至於男人完全沒預料到,毫無心理準備,身體下意識地給出本能反應。

殺豬般的慘叫,令喧鬧的現場霎時鴉雀無聲。

暧昧的氛圍,下-流的擠眉弄眼,宛如定格的畫面,似乎連周遭氧氣都被抽空了。

“哪兒來的弱雞敢擋我的道。”淩息輕描淡寫甩開男人的手。

那只好似蘊藏著巨大力量的手臂可憐兮兮地吊在半空,一碰就疼。

誰也沒想到,貌若天仙,嬌滴滴的小哥兒竟然徒手卸了他們老大的手臂。

方才沖淩息出言不遜的漢子們連連後退,躲瘟疫一樣退避三舍,絲毫顧不上和老大的兄弟情,保命要緊。

“你……你哪條道上的?”男人強忍疼痛,一咬牙給自己脫臼的手臂回覆原樣,額上冷汗如雨下。

“渺……渺渺哥哥?”不大確定的童音冒出來。

“媽的,誰再亂喊那個名字!”被稱為渺渺哥哥的壯漢臉都氣紅了。

淩息挑了挑眉,看上去五大三粗,名字倒是挺水靈。

大概從淩息的眼神中瞧出了他的心理活動,渺渺哥哥差點原地蹦起來。

小蘿蔔頭從淩息身後跑出來,抱住漢子大腿,揚起小臉笑嘻嘻道:“渺渺哥哥,是我呀,虎子。”

“虎子!?”漢子震驚地低下頭,反覆揉搓小孩兒的臉,直把人臉搓紅了。

“真是你!”漢子驚奇之後是難掩的激動,一把將虎子抱起來放到臂彎,“你小子,我當你失蹤了呢,你爹呢?還活著吧?”

虎子點頭如搗蒜,指了指淩息說:“多虧淩哥哥救了我爹,我爹讓我帶淩哥哥來找管爺爺。”

管渺恍然大悟,自己居然調戲了鄭大哥引薦的客人,摸摸鼻子心虛地沖淩息笑笑,“抱歉抱歉,剛才是我和兄弟們冒犯了。”

“您大人不記小人過。”

淩息瞅他那諂媚的樣子,移開目光,傷眼睛。

經虎子介紹,這位高大威猛,戰鬥力不堪一擊的漢子叫管渺,是鄭洋認識的造船師傅管雲天的獨子,管渺成日在碼頭拉幫結派,收收過往船只,地攤商販的保護費。

碼頭扛包生意大部分被他壟斷,剩餘部分被其他人壟斷,一般人想來碼頭扛包,得給壟斷者交錢,區別在於抽成多少而已。

管渺親爹看不上他,明明可以子承父業,非要不務正業去當地-痞流-氓,認定他是惡霸行為,魚肉鄉民。

其實管渺收的保護費不算多,並且他不像旁的地頭蛇,光收錢不辦事,他收了錢會辦事,但凡交過保護費的攤子有人鬧事,他直接領著一群兄弟過去,解決不了事情就解決鬧事的人。

許多商販每月會主動交錢,一點小錢就能解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,他們何樂而不為。

海風吹拂而過,帶來一股鹹濕味,一只海鳥低空飛過海平面,淩息腳步微頓,眺望遠方。

如果僅看海,他一時半會兒無法分辨自己身處何方。

好像無論何時,大海永遠廣闊自由。

“淩哥哥。”虎子在前面喊了聲發呆的淩息。

淩息回神加快腳步跟上去,此時他忽然註意到,管渺左右兩只手臂上有兩條長長的刀疤,從疤痕色澤狀態觀察,應當有些年頭了。

興許他的視線停留時間過長,管渺轉過頭得意地問:“是不是很帥?這是男人的勳章。”

淩息:“……”

腦子裏倏然劃過一個荒誕的猜想。

“你該不會是為了展示這個疤痕,才故意穿成這樣的吧?”

管渺眸光驟亮,一副“你懂我”的表情,“你也覺得我的主意不錯吧?”

“凡是見過這兩條疤的人都不敢惹我,這可是我當初和山匪戰鬥過的證明。”

“呸!你個死皮不要臉的玩意兒,又在外邊兒吹牛。”一身灰布短打的中年男人端出一盆臟水,好險潑到管渺身上。

“小哥兒你別聽他瞎說,他那兩條疤是小時候被野豬攆進山洞裏,倒黴催劃傷的。”

“呸呸呸!死老頭,你又拆我臺!”管渺放下虎子火冒三丈上前對峙。

“總比你成天坑蒙拐騙好,仔細哪天被人夫君找上門打斷腿!”中年男人儼然嘴巴相當利索。

“淩哥哥,他就是管爺爺,管爺爺造船可厲害了,我爹的船就是他建造的。”虎子走到淩息身邊遠離父子二人的口水戰。

淩息尷尬地抽抽嘴角,真是要“孝死了”。

坐進屋內,聽聞淩息的來意,管師父表示沒有問題,只不過建造一艘船的花費可不少,最好同家裏人商量清楚。

“您放心,我與夫君商量好了。”淩息掏出一袋銀子放到桌上,“這裏是定金。”

“圖紙完成後希望能先給我看看。”

管師父掀起眼皮審視少年,這般輕的年紀,“淩小哥兒莫非懂造船之術?”

淩息淺淺一笑,“略知一二,不敢在您面前班門弄斧,只是我有一些特定的需求。”

管雲天不清楚淩息是否在吹牛,或者對方確實懂點皮毛,直到後來他看過淩息畫的圖紙,兀自心驚,拉下老臉求淩息把圖紙借給他反覆觀摩研究。

二人商定好一切,定了出圖紙的時間,淩息帶著虎子離開。

虎子安靜了一路,快到揚春堂才鼓起勇氣扯了扯淩息的衣擺,“淩哥哥,我可不可以跟著我爹出海?”

他不想再被丟下,萬一爹又在海上出事了怎麽辦?萬一這回再沒好運氣,回不來了怎麽辦?

淩息不必猜也清楚他心中的想法,揉了把小孩兒毛栗子似的腦袋,“放心,我不會讓你爹出事。”

淩息特定的需求普通造船師父無法滿足,得靠他親自動手,或許可以把小鹽巴拐過來幫忙。

鄭洋提到碰上海盜的事,淩息沒忘記,牢牢記在心上,僅僅給鄭洋一艘船,讓他重返大海,再次遇上海盜該怎麽辦?

怕上回沒死透,特意返回去再給人殺一遍嗎?

當然不是,淩息打算給自己的船備上一些武器,必定叫那些預謀已久的海盜有來無回。

船只載重不同,吃水深度不同,淩息成績常年位居榜首,數學物理滿分通過,要徹底改造一艘船,於他而言輕而易舉。

無論牢固程度,防禦威力,攻擊範圍,還是行駛速度……

淩息全部要革新。

假如他擁有一座鐵礦就好了,木頭制造的船只到底不如金屬結實。

不過哪怕真有他也不敢私自開采,畢竟被發現是要殺頭的重罪。

回到揚春堂沒多久,周順他們便離開了,一同被帶走的還有虎子,虎子依依不舍和他爹告別。

因為周順他們不是每天來縣城,虎子到底寄人籬下,不敢提太多要求,霍垚牽著他的手哄道:“虎子乖,明天高通哥哥上城裏送貨,順路送你過來好不好?”

虎子頭頂烏雲頃刻消失,“霍嬸子,真的嗎?”

霍垚捏了捏小孩兒臉上新長出來的肉肉,“嬸子啥時候騙過你,真的。”

虎子臉上綻開笑容,終於心甘情願跟他們回家去。

所有人走光,淩息拿掃帚把屋裏簡單打掃一遍,順便告訴霍琚造船的事。

“銀子夠嗎?”霍琚快速心算一下,淩息最近需要用錢的地方一個接一個,造船花費高,加上酒坊尚未竣工,想多賣點酒賺錢也做不到。

淩息摸摸鼻尖,“確實不太夠。”

“不過,船到橋頭自然直嘛。”

霍琚不得不佩服他心理素質著實過硬,“我手裏還剩了點銀子,湊合先用著吧,後面我再想想辦法。”

淩息倏地撩起眼皮,烏丸似的眸子一瞬不瞬註視著霍琚,唇角不自覺揚起。

霍琚被他盯得後脖頸兒發燙,不由自主移開視線,“你笑什麽?”

淩息搖搖頭,嗓音含笑,“沒什麽,就是想問問某人臉疼不疼?”

霍琚疑惑不解,投給淩息一個迷茫的眼神。

淩息好心為他解釋:“以前你說過,你的錢是你的錢,我的錢拿給你治腿,如今你這麽果斷把銀子全交給我。”

少年眉眼彎彎,燦金的餘暉融進他的眼眸,仿若世間最絢爛的寶石,“是同我,不分彼此了嗎?”

心臟如重錘擊鼓,咚咚兩下,震得人忘記呼吸,隨之而來的是足以令自持者慌亂的悸動。

後脖頸兒的燙意剎那竄到耳廓,霍琚攥了攥被褥下的拳頭,出乎淩息意料地擡頭,深潭般的眼瞳捕捉到淩息的眼睛,霍琚從少年眼中窺見一絲幾不可察的慌張。

原來能夠被輕易撩動心弦的並非他而已。

霍琚目光灼灼,深深地凝視淩息,回答擲地有聲:“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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